【逢魔时王/沃兹】9062(3)

沃兹走进了拱门。门内折射着冷蓝色的光芒,令人联想到阴冷的地下隧道,但甫一入内,视野顿时开阔通达起来——没想到里面并无过道再行辗转,而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厅室。

沃兹的面前,与拱门正对的地方开设着一扇半掩的,黑洞似的小门。小门与拱门所连成的虚幻界限等距地分割了整个大厅,沃兹的左手边和右手边都是一排排宛若蜂巢,最高处紧贴墙壁设立的座位。

已经有不少人落座,沃兹扫了一眼,并没有看到之前在路上交谈的两个人,这使他确信了自己的想法:那两个人的确是SOUGO派来,为了提醒他才在自己前面故意说出许多话的。不然,为何沃兹身边的人一直在变化,而那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呢?

SOUGO的位置也不在这里。在这座形状超前,科技感十足的大厅的墙壁上,沃兹站了一会,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露台,正悬在与拱门正对的那扇小门上。刚才沃兹被那扇小门所吸引,眼光直接流过去,并没有注意到上面还有另一重设置。

除此之外,室内再也没有别的可作舞台,或者地势较高的部分,SOUGO如果想对人群宣布什么决定,就得站上露台,俯瞰人群。

沃兹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,他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。

好几只手从站在原地不动的沃兹背后伸过来,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,将他推离了拱门,推到了座位间的一条小路上。

后面的人潮不再受到阻碍,纷纷攘攘地涌向大厅的中央。沃兹本想看看推自己的那个人是谁,但却注意到,从刚才开始,所有的观时者就不再互相交谈,而是以一种相当沉默而有秩序的队列静静地前行。这毫无疑问是由于此地正处于SOUGO的直接掌控之下。

沃兹不由得想起那张威严的脸。尽管他是被胁迫而来,但也觉得这副景象正证明了SOUGO在观时者内部的深沉力量。

“这是一支军队。”沃兹登高几步,朝下望去。

沃兹所在的小路并不陡峭,而是有着十来级又宽又扁的阶梯。每隔一段距离,便有数目固定的座位陈列左右。他拾级而上,发现座位似乎单纯以排数和列数来分类,在每一排靠近小路的地方,有黑漆书写着相应的数字。

不过有一点相当奇怪,沃兹越往墙壁那排前行,遇到的观时者就越少。沃兹还感觉到好几个人转过脸来,用惊讶的神情望着仍拾级而上的沃兹。

沃兹心无旁骛,直到最后一排,这里已经没有多少观时者就座,也不再有人与沃兹同行。一个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,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。这名男子着一种奇妙的气质。沃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,只见男子和沃兹一样,同样身着观时者的制服,手中正把玩着一支手表。手表的表面沁着金黄色的光芒,但是仔细观察后,沃兹可以断定那并不是金属。

感应到了沃兹投过来的视线,男子朝这边侧过头,挺直了身体。他的视线被遮掩在墨镜后,沃兹感到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。那视线中有种奇妙的镇定,沃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,恭谨地询问道:

“请问这儿有人吗?”

话一出口,沃兹自己也吓了一跳。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,他不知不觉使用了上下级的口吻,就算是观时者的首领,时空管理局的主人SOUGO,沃兹也没有用这种明显的从属态度应对过。

男子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“这里原来是要给最初成为观时者的那些人坐的。不过,他们好像并没有到场。如果你想坐的话,随便挑选一个位置就好了。”他的手臂颇为随意地向旁一展,意思似乎是这些座位都可以坐,而且可以随便坐。

沃兹道了谢,在男子所在的下一排中的侧面,挑选了一个临近过道的位置。之所以要临近过道,单纯是为了SOUGO要把自己叫出去时,不必因为卡在座位间而拖延太长的时间。

沃兹憎恨这种情形下的注目礼。

在沃兹一屁股坐下来后,那个男子好奇地瞧着沃兹选择的位置,开口道:“你等下要上去?”

SOUGO在走廊里的安排深深地烙印在了沃兹的心中,听到这话,沃兹不由得再度仔细打量了男人一阵。对方气定神闲地与他对视,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中传递出两道坚实沉稳的目光,略带好奇。看着看着,沃兹忽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。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,于是顺着话头接下去。

他微微一笑,“或许吧。您知道这边要发生什么事了没?顺便我想问一下,现在几点了?”

男子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盘:“我想是下午一点差五分……前一个星期,SOUGO发现了新的时空,有假面骑士诞生的时空。在……哦,内部进行通知的时候,我还吓了一跳呢。”

 

“谢谢您。”沃兹说。“请您继续吧,怎么会吓一跳呢?”沃兹不明白男人为何会说自己“吓了一跳”,就他的气度而言,沃兹很难想象那种神情突然出现在男人脸上的境况,而且,他也太谦虚了。

就沃兹这边而言,他手中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了。时空管理局保密等级严格,像沃兹这样未经过认定和实战的观时者,很难接触到时空旅行的细节。

沃兹对这个坐在老牌观时者们座位上的男人所说的话,只能稍微附和上一两句。男人怎么能说自己知道的不多呢?

“你是新来的吧?”对于沃兹的反应,男人微微颔首,便笑眯眯地说。“新来的位置可不在这里哦。”

沃兹心说了一句“果然”,头皮发紧,不知道自己哪里暴露了这点。是刚刚不能辨认出自己的座位吗?还是因为没有查看内部通知,而没有跟着对方“吓一跳”……细算起来这确实是个失误,SOUGO的态度又影影绰绰地立在他的面前,那张严肃的脸,近乎威胁的语调都让他感觉极不舒服。

但他已经不想再去寻找周边全是新人的座位了。沃兹本能地觉得,待在这名经验丰富的观时者附近,或许可以给予自己更多的提示,甚至是应对扭曲时空的骑士的提示。但这个话题要怎么开头,他也没有想好。

他思来想去,见男人仍然坐在原处不动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“我只是一个SOUGO手下的新人。能否给我一些提示呢?”

“你的脸皮好厚哦。”男人说,“如果那名出现在新的时空中的骑士真的是罪魁祸首,该会很喜欢你这种厚脸皮才对。”他笑了一下。

“他犯了什么罪?”沃兹脸上发烧。

“也对,SOUGO不会告诉你这个……”男人发出一声轻笑:“我来和你说吧,一名骑士在时空中自立为王。在2068年,他超脱了时间,号称‘超越了时间,掌握了时间的时间王者’。”

这种情况在历史中并不是没有过,沃兹在阅览内部记录时也曾经看到过一些。当然,全都是以失败结尾……他不假思索地接上话头:“他失败了?”

“不,他成功了。”

竟然会有人成功?沃兹不禁试图在脑海中勾勒那名骑士的形象。自从确认成为DECADE的观时者,他就经常运用这种勾勒来揣摩骑士们隐藏的人性。

这会是比DECADE更强的骑士。

“观时者可以从他诞生的源头调整这个结果,确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,这就是时空管理局的力量。”

男人沉静地叙述着。

“那么,那名假面骑士的行为等于是在对时空管理局宣战?”沃兹顿时明白了SOUGO为什么不惜把自己绑上战车,也要纠集人手去处理这2019年最后的骑士。这对时空管理局而言,确实称得上明目张胆的犯罪。

这是比DECADE……不,是和DECADE接连摧毁九个世界所比,不相上下的恶劣行为。

“这部分我不了解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沃兹总觉得男子在说这句话时目光有些躲闪。

沃兹半是奉承,半含笑地调侃着男子:“您不了解吗?我倒觉得您给了我很多不得了的提示呢。”

“就算这样,你这厚脸皮对我套话也是行不通的。”男子话锋一转,“而且作为新人,不知道这么多才正常——SOUGO已经决定了要派到那个骑士身边的人选吧?”

“当然。就在你眼前。”沃兹怀着沉重的心情叹息道。

“那太好了……”男子喃喃低语,只是一闪而逝,沃兹并没有听清楚。只听随后他又以温和的口吻补充道:“无论怎样,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你没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,就以轻松的心情来对待吧。”

男子想了想,又说:“既然这样,你要是回来的话,我因为结束了目前的任务,会停留得久一些,就当做休假吧。那时如果我还在这里,说不定可以请你吃一顿饭。”

“我喜欢甜食。”

“苹果派怎么样?”

沃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,对于和陌生人吃饭的邀请,他还是头一次不觉得厌烦。他喜欢甜食,尤其喜欢苹果派。男人竟然可以如此精准地猜中自己的喜好,那一瞬间,他担心对方是SOUGO再度派来的人,但SOUGO已经没有必要在他身上做这么多布置了。

成,就是活;败,就是死。

他放下戒心,这样看来,这种邀请倒属实是意外之喜,两人之间更有了一种投缘的感觉。

“我的名字是沃兹。顺便再问一下,现在几点了?”他抛下自己的名字,并没有费心去询问对方的姓名。他相信对方无论怎样都能找到自己,而且现在还不到和男子互相交换名字的时机。

“我看一下,现在应该是下午的一点三十分。”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同时,沃兹感到自己右肩被轻轻地拍了一下。

他舒了一口气,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,就一定不会忘记约定。

“沃兹,要加油哦。”

从背后传来的气息振动,飘洒在沃兹的发尾上。伴随和男子最后的交谈,一名观时者步入大厅,拱门开始关闭。

沃兹不再回头,他从怀中掏出了《逢魔降临历》,不出意外地看见封面上的齿轮正在转动。

虽然沃兹也明白观时者就是这样的角色,但是他心里对SOUGO的决定极为不赞成。按照SOUGO的安排,他最晚也会在今天的下午动身。在这之前,SOUGO甚至还贴心地给了他几个小时,用来处理个人事务。

因为沃兹事先违背了质量守恒定律,打包行李这件事也被免去了。夜里,SOUGO通过系统通知他,沃兹被允许携带的质量仅有一公斤。

大厅中响起掌声,SOUGO身穿红色制服的身形出现在洁白的露台上。

沃兹想着——在收到SOUGO的邮件后,他草草地洗了个冷水澡,从自己不离身的《逢魔降临历》中撕下一页还是空白的纸,拧开一支笔。

笔尖落到纸上,他又不知道写什么了。四下无人,寝室里也静悄悄的,这样安静的夜晚,他的心头却无比剧烈地烦躁起来。

坐了约摸一刻钟,他因为不知道要写什么,把那张纸夹回《逢魔降临历》,笔丢在原处。头发还是湿的,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。

前后还不到五分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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